日影西沈，月慢慢的劃過東山之上，清幽的月光為這淒涼而蕭索的大地又披上了一層淡淡的寒光。

陸天客負手立在窗戶前，看著下弦月散發的光芒，心中也是愈發的沈寂，雖然早已經在心底說了無數次的就這樣吧不再有任何的想法，可是到了這個時候，她真的要離開的時候，那種疼痛還是在心底揪著，讓他痛到窒息。

就這樣站在窗前，直到那彎月漸漸落下，晨光開始彌散的時候，陸天客才微微動了動，轉身對著侍立在一旁的太監道：“今日早朝取消，朕去趟雲芝殿。”

終究是要有離別的，冷淩寒永遠都不屬於祁國，不屬於他陸天客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，可是他還是做不到不看著她離開，就算是疼痛難忍，他也要親眼看著她離開這裏，回到那個本該屬於她的地方。

屏退了所有的隨從，陸天客一人緩緩的來到了雲芝殿，還未進門，便聽見裏面的歡聲笑語，洋溢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快樂，是啊，每個人都在為冷淩寒有了身孕的事情而開心，他亦是不例外，只是不知道為什麽，心中的酸澀卻是越發的濃烈的起來。

站在殿門外，陸天客擡眸向裏頭看去，院子中是已經收拾好的東西，想必他們是一早就在行館回來了，此時此刻，冷淩寒正帶著笑意看著身旁的秦軒翰，與碧瑤在說著什麽，看起來十分的開心。

這樣的場面深深的刺入了他的眼眸，晃得的他下意識的用手遮住了眼睛，歡聲笑語在耳邊環繞，心卻越發的沈了下來。

擡腳緩步走近，待出現在冷淩寒面前的時候，他的臉上，已經帶上了曾經那抹溫潤如玉的笑容。

心底不期然便想到了當初他詢問冷淩寒的那句話：“在你眼中，我又是什麽樣子？”

——謙謙君子，溫潤如玉。

短短八個字，卻讓他再也無法說出心中所有的話，這八個字，要的幾乎是他的半條命。

“陸天！”

就在他陷入深思的時候，冷淩寒的聲音突然在眼前傳來，他下意識的擡頭，目光便對上了她的眼眸。

仍舊是翦水雙瞳，仍舊是容顏清秀，卻是仿佛已經一個世紀沒有再見到過了，她的身上此時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言說的魅力，柔和而有溫潤。

“寒兒，軒王。”將心底的情緒暫且壓下，他的笑柔和而溫暖：“今日一早便回來收拾東西，可是要走了？”

“是啊皇上，如今淩兒有了身孕，自然要快些回去秦國養身子，總不能夠一直叨擾在祁國，昨日我與淩兒商量了一下，便決定今日動身。”秦軒翰將手輕輕的搭在了冷淩寒的肩膀上，眼神之中的寵溺毫不吝嗇。

“我能和寒兒說幾句話嗎？”陸天客咬了咬嘴唇，最終還是開口說道。

秦軒翰不置可否，只是將目光落在了冷淩寒的身上，“這裏有我，東西馬上就收拾好了，你去吧。”

聞言，冷淩寒不禁擡頭看了他一眼，又望了望帶著些許期待的陸天客，這才點了點頭道：“好，那我很快回來，走吧陸天，我們去禦花園再走一走。”

“好。”聽到這話，陸天客有些呆楞，片刻之後才回了一句。

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，青石板鋪就的路面在冬日寒冷的籠罩下，踩上去便發出了清脆的響聲，沒有人先開口打破這番寂靜，只是低著頭向前緩緩的前進。

跟在冷淩寒的身後，陸天客的目光沒有一刻離開過她，還是那樣熟悉的身影，還是那樣窈窕的身姿，和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的分別。

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，冷淩寒不由得停下了腳步，轉身看向了陸天客，“陸天，我要走了。”

是她率先打破了維持了一陣的平靜，聽到這話，陸天客好像顯得有些局促，一向大大方方的他此時竟然握緊了雙手，像是初見一樣，有種莫名的不安在兩人之間環繞著。

“這段時間，是你一直在照顧我，陸天，真的很謝謝你，你為了我付出了很多，我都知道。”冷淩寒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前的碧落珠，微笑著說道。

陸天客微微搖了搖頭道：“寒兒，你無須這般客套的，這碧落，本就是我送你的禮物，若不是因為我，你也不會被陸天明……就不會受傷了，其實說到底，該說謝謝的人，是我才對。”

“你給了我太多我曾經想象不到的東西，你讓我覺得生活不只是只有權謀，你讓我看見了希望，所以，寒兒，謝謝你。”陸天客的笑容時刻掛在臉上，但是目光之中流露出的那抹濃濃的哀傷，卻是讓冷淩寒不知道該怎麽開口。

她突然間就覺得自己十分的絕情，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，她已經沒有任何的能力去改變什麽，咬了咬嘴唇，用一種悲傷的語氣道：“陸天，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註定的事情，你和我也好，我和秦軒翰也罷，都是註定了的。”

“寒兒，我都知道。”陸天客點點頭：“當初和你說的我從未曾忘記過，我不會參與任何你的生活，但是在你需要我的時候，你要記住，隨時來找我，只要我能做到，必定不遺餘力幫你，這是我給你的承諾。”

眼淚在眼眶裏打轉，冷淩寒強忍著沒有讓它掉下來，這樣的男人，她無法也不想讓他傷心，可是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有了最好的安排，誰也沒有辦法改變。

“寒兒，好好地照顧自己，現在你又有了身孕，更要小心了，過幾日燕國的人會出使秦國，我怕君瑤公主可能對你有什麽敵意，千萬小心，讓秦軒翰照顧好你。”陸天客淡淡的笑著，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：“寒兒，你要時刻記住，只有你好，我才會好。”

“好，我答應你，我會活的好好的。”終於還是忍不住，豆大的淚水沿著臉頰緩緩滑落，滴入了冰凍的土地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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